在这半个月里，我们由东向西，跨越欧亚大陆，从北京到莫斯科。蒙古草原上的大雨，俄罗斯边境的漫天繁星，西伯利亚小镇上的弥撒，圣彼得堡中的文学印记，这些都成为了我这个夏天不可磨灭的记忆。借此机会分享，慰情聊胜无。
“MDZZ，要不要一起坐火车去莫斯科”，我的朋友在夏日的某个下午问我。
“MDZZ”
我们就这样决定好了我们的毕业旅行。
两个多月后，七月三日早上五点三十分，我们被此起彼伏的闹钟声吵醒，正式踏上了横跨欧亚大陆的旅程。
我们搭乘的是K3国际列车，由北京经由蒙古国进入俄罗斯，最终到达莫斯科。K3是由中国国际铁路公司运营的，1959年开始发车，连接苏联和新中国，欧亚大陆两端的社会主义国家。几十年来，这趟列车也见证了世界历史的变革，从一开始搭载外交官和技术人员，到改革开放后的倒爷，到如今满车慕名前来的游客，除了列车本身没变，沿途的一切都经历了剧变。列车上的乘务员都是上了年纪的北京大叔，会讲地道的京味英语和俄语。
我们的车厢里面大概有四五个房间。我们隔壁房间是一个貌似正处于中年存在危机的北京大叔，这次自己一个人旅行，很喜欢到处找人聊天。除此之外，还有一对说广东话的情侣，来度蜜月的新西兰夫妇，以及一队退休后来旅行的大叔大妈。
我对于火车旅行最早的记忆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开通高铁，我妈每次带着我回闽南老家都要坐绿皮火车。除了可以吃方便面以外，我对于火车旅行最喜欢之处就在于可以住在一个交通工具里面了。彼时的我总感觉自己像一个跳蚤，得以附着在一个我所不能驯服的生物上，一日千里。这种对于火车旅行的奇妙喜爱延续到了今日，当火车穿过华北高原，进入山西，又进入内蒙高原时，我还是像当初的那个小男孩一样，趴在车窗边，满怀激动地感受着我所不能理解的壮美与激荡。
241公里—二连浩特
火车开到晚上就到了二连浩特，中国与蒙古的边境城市。因为蒙古和俄罗斯用的是宽轨道，列车要在出境之前换轨，我们也要下车过海关。可能是边境小城的缘故，整个二连感觉非常安静，从车站看外面的街道一点动静都没有，在车站内也极少有人说话，只有海关在忙碌处理出境旅客的手续。
凌晨的时候列车换好了轨，我们的出境手续也办好了，我们重新上车，往蒙古进发。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就出了中国边境，到达了蒙古国边检站。火车靠站后有蒙古海关上来检查证件和行李。蒙古边境的夜晚也是同样静谧，在昏暗的灯光下，整个边境多了一分光影陆离的气氛。差不多凌晨三点的时候蒙古海关才检查完毕，列车在轰隆声中再次启程。
1553公里—乌兰巴托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乐府诗集》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还是清晨，望向窗外，见到了雨季的草原。夏季的蒙古草原平静，肃穆，在乌云笼罩的天幕之下更显得沉寂。不一会儿之后雨就下了下来，与城市的雨不同，草原上的雨更为浩大，壮观。在这种背景下天地变得极为简单，而也正是在这种简单的世界中对于自我存在的认知开始缩小。在现代社会中，自我这一概念被无限放大，在人群中个体总是寻求某种独特的生命意义，而又在这种意义被质疑或挑战时不知所措。而当在空荡草原这种“无我之境”中，世界不再围着我转，却也别有一番意味。
到了中午的时候雨慢慢停了下来，我们也深入了蒙古腹地。戈壁慢慢转为草原，地平线上也出现了生机。在火车上看到的牛马比人多，还看到了野骆驼，漫步在无人草原中，对于我们这种意外来客也只是抬抬头以做反应，随后又低下头吃草。
到下午三点左右的我们到了乌兰巴托，蒙古国的首都。我们是翻过一座山后进入乌兰巴托，在山顶鸟瞰城市全貌时，感觉整座城市是在草原之上突然树立起来的。整座城市不大，只是市中心有几座高楼，其余的就是遍地的蒙古包了。有趣的是，就算在市中心也有很多蒙古包，只是周围筑起了小墙与邻居隔开。究其原因，可能是外地迁来的蒙古人不适应高楼大厦的生活，就以这种方式在钢铁森林中追逐自己的生活。列车在乌兰巴托停靠的时间比较久，我们就下车买了点零食，有一种蒙古泡面很好吃。
列车驶出乌兰巴托之后就到达了蒙古国北部，曼达尔戈壁。四处都是丘陵沟壑，不见人烟，就好像在一个地外荒芜星球上一样。这里的岩石总感觉有一分怪诞的气息，在大漠中拔地而起，而我们的火车就穿梭其中。这样的环境让我突然想起了小时侯看的西部武侠片，比如龙门客栈，这大概是我在广东的童年中对于北方戈壁最浪漫的想象了吧。
黄昏时分我们进入了河谷地带，太阳也即将西落。在一片片的牧场中河流穿插而过，九曲回环，牛马就在河边散步喝水。当太阳逐渐消失在群山之中，我见到了最壮美的草原日落景象。火车呼啸而过，夕阳撒在原野上，原野上牧民骑着马赶着自己的牛马归家，这些都不是我初中作文水平能描绘出来的景色。在这个时候打开车窗，吹着风极目远眺，是人生必体验之一。
2348公里—西伯利亚
Simplicity, simplicity, simplicity! I say, let your affairs be as two or three, and not a hundred or a thousand; instead of a million count half a dozen, and keep your accounts on your thumb-nail.
清晨一起来，就看到了贝加尔湖。
贝加尔湖既不像湖也不像海。与湖不同之处在于其不见边际，湖面清澈透亮，波光粼粼。但是它也不像海，与海相比它太过于平静。湖面是一种非常美的蓝色，在远处与天空相接，渐渐融成一种颜色。车厢里的长辈们都开始激动起来，纷纷到车窗边合影留念，可能遥远的贝加尔湖对于曾经年轻的他们来说有别样的意义吧。
列车继续环湖行驶，穿过了很多小桥，湖边有些小木屋，也有驱车来度假的游人，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
到达贝加尔湖之后列车外的植被慢慢变成高大的桦树林，这也意味着我们进入了俄罗斯的远东，西伯利亚。在此之前对于西伯利亚的印象都是荒芜破败，但是这次发现夏日的西伯利亚非常惬意。阳光很充足，风景也很漂亮，路上经过几个小村落，感觉看到的居民生活都慢上几分。
2666公里—伊尔库茨克
你再不来, 我要下雪了。
——《云雀叫了一整天》
第二天的中午我们到了伊尔库茨克，西伯利亚最大的城市。说是最大的城市，伊尔库茨克看起来也不是很大，街上十分安静，也没什么行人。中午把行李放在酒店之后我们就在市区走，看到了这座西伯利亚小城许多有趣的一面。
首先城中保留了很多拓荒时期的建筑，约莫在十七世纪的时候，大量俄罗斯人移民到西伯利亚做毛皮生意。当人口日益增多，拓荒者们就在西伯利亚建造了一座座小城，伊尔库茨克就是其中之一。或许是因为地处偏远，抑或伊尔库茨克人比较念旧，大部分的古建筑都被保留下来了，成为伊尔库茨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城中也有很多苏联时期的印记。城中隔几条街就有雕塑，刻画的既有像列宁这样的革命伟人，也有消防员，护士，与工人这样的普通人物。
当天晚上我去当地一家历史悠久的桑拿房体验了一次俄式桑拿。与传统桑拿不同的时，在蒸汽房蒸完之后要马上跳入一个冰水池，体验冰火两重天的刺激。俄式桑拿原教旨主义者还会拿桦树条互相抽打，以此来获得完整的桑拿体验。
第二天早上误打误撞走进一个东正教堂，观看了一场祈祷仪式。与我看过的任何一场宗教仪式不同，在这里没有人是坐着的，有一个牧首提着类似于油灯的器物环绕教堂走，还有一个依次走到不同圣像前祷告，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三位合唱的信众，歌声浑厚悠扬，给整个教堂增添了一分神圣的气息。
伊尔库茨克这座城市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与大部分其他城市不同，伊尔库茨克给人以一种时间静止的感觉，整座城市没有什么变化，人们的生活很简单，食物也很好吃，就好像穿过城市的涅瓦河静静流淌，生命在此也波澜不惊。
2815公里—贝加尔湖
武既至海上，廪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仗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
——《汉书.苏武传》
在伊尔库茨克的第一天，我们在当地找到了一家当地旅行社，又用谷歌翻译跟旅行社职员歪打正着报名了一个贝加尔湖的旅行团。直到出发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报名了一个俄语团。领队是一个矮小敦实的俄罗斯女人，很爱说活，我们却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凭借她的语气推测她的意思。
我们先是乘大巴从伊尔库斯科到贝加尔湖边的城市斯柳江卡，又乘船到了另一个地方，最后坐上了环湖小火车。
贝加尔湖是全世界最大的淡水湖，沿湖环线很长，几年前徒步者开始搭建沿湖徒步径，我们这次也走了一小段，风景非常美，强烈推荐体验。
贝加尔湖在中国古籍中被称作北海，传说是苏武牧羊之地。苏武牧羊的故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多了，起初听觉得与其他古代英雄故事并没有什么区别：英雄受难，不屈，最终功成名就。但后来细读的时候，发现了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在万里之外的朝廷杳无音讯的情况下他是否还对他的忠诚感到有意义？他是否思考过这种忠诚的本质是什么，值得他坚守吗？在晚年苏武才说出他在北海娶了一个匈奴妻子，也生了一个儿子，在他回汉光鲜的日子中他在北海边的妻儿又是怎么生活的呢？正如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中说的，历史总是将自己浪漫化，以此给予人们一种关于生命与存在的意义感，也正是在剥开这层光鲜的表皮而看到一些有血有肉的生命时，才能看到过去的真实一面，而这种真实往往充满了荒谬之处。
7234公里—圣彼得堡
‘There’s nothing you can’t find in Petersburg,’ the younger cried enthusiastically; except father and mother, there’s everything!’ ‘Except them, there’s everything to be found, my boy.’
第二天一早我们坐飞机去圣彼得堡。虽然之前早就听闻了俄航的战斗民族作风，实际坐上飞机时才有真实感受。整趟飞机异常颠簸，而这颠簸的结果是我们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达了目的地。飞机降落的一瞬间，整个机舱的俄罗斯人都开始热烈鼓掌，也不知是对于机组成员的鼓励还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圣彼得堡可能是俄罗斯最富有历史意义的城市了。许多俄罗斯历史上的重要时刻都发生在此，这里也诞生了许多俄罗斯文学史上的巨匠，这些都让我非常期待在圣彼得堡的三天。圣彼得堡的历史感在从机场去市区的路上就感受到了，穿过凯旋门，一路上都是老建筑，到了历史中心区更是如此。我们订了一个在阁楼中的旅店，这栋楼本身也有一百多年历史了。
下午在历史中心区漫步时对于圣彼得堡最大的感受是精致。沿着运河，一路上的桥，步道，建筑，都好像在一夜之间一起设计好了一样，没有任何异样感。事实上圣彼得堡本身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城市，彼得大帝为了革新古老的俄罗斯帝国把首都从莫斯科迁于此，花了数年时间把圣彼得堡打造成了体现俄罗斯国立强盛的梦想之都。盛唐时的长安估计也是这样，可惜长安已经作古，庆幸圣彼得堡还保存着昔日的模样。
第二天一早参加了LP推荐的步行导览，叫Peterswalk，我们的向导是Eugene，一个圣彼得堡当地的艺术家。与其他步行导览不同，我们避开了热门的景点，Eugene带着看到了圣彼得堡很多有趣的文化细节。导览从陀翁故居开始，穿过好几座桥，几座古老的教堂，最后在彼得大帝雕像处结束。
Eugene很善谈，与我们讲了很多关于圣彼得堡的历史，他家里的故事，和俄罗斯当今存在的社会问题。他的讲述与我在来的火车上看的罪与罚揭示了圣彼得堡的另一面——压迫感。可能正是因为圣彼得堡是俄罗斯历史的缩影，这种贯穿俄罗斯历史的压迫感在圣彼得堡得到了集中体现。在沙皇时代，圣彼得堡是帝国稳定强盛的象征，而在这外表之下则是底层人民非人的生活。当这种压迫到了极端，圣彼得堡就成了轰轰烈烈的俄罗斯革命的始源地。而取代沙皇帝国的苏联到了后期也开始压迫民众，圣彼得堡，作为俄罗斯皇权曾经的象征，自然成了被集中打击的对象，这也在大楼上零零散散的大清洗记录牌上得以体现。时至今日，圣彼得堡仍时不时爆发反政府游行，Eugene说，圣彼得堡的历史就是压迫和反压迫的历史。
由这种压迫感引申而来的是对于身份认同的迷茫。在一次又一次的压迫和反压迫中，圣彼得堡渐渐迷失了方向，或者说，人民不再知道自由的自己应该追逐什么。而在当今全球化背景下，这种迷失感助长了许多其他情绪。比如消费主义，比如普京现在大肆宣扬的民族主义。
第二天清早沿着老城区晨跑。圣彼得堡是一个很适合跑步的城市，沿着运河一路下去，会经过非常多有趣的地方，眼睛永远不会感觉疲劳。中午本来想去冬宫，结果因为操作失误排了两个小时队还没进去（冬宫攻略详看最后一部分实用攻略）。索性在城区走一走，晚上去著名的马林斯基剧院看了一场歌剧。我们订的座位的Tsar‘s Box，就是沙皇的包厢，在整个戏院的正中央，观剧体验极好，奇怪的是，这个沙皇包厢比一楼的座位还便宜的多。我们当晚看的话剧叫Boris Godunov，一个关于俄罗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真假沙皇的故事，演员表演得非常出彩，就是英语字幕看得有点累。
第三天主要在圣彼得堡的北区。早上去彼得保罗要塞，圣彼得堡城中最古老的地方。打车意外打到要塞的另一端，碰巧找到了军械博物馆。这里是彼得大帝时期的军械库，二月革命期间被圣彼得堡的革命者占领，也正是这场革命导致了沙皇帝国的结束。如今这座军火库变成了一个博物馆，展出俄罗斯有史以来的武器发展，在里面可以体验带上中世纪的盔甲。
中午进入彼得保罗要塞，除了规模以外感觉与故宫有几分相似。在最中间的是彼得保罗大教堂，教堂不大，但特别的是其中葬有自彼得大帝以来俄罗斯历史上几乎所有沙皇。这些沙皇见证了俄罗斯如何从一个游牧民族成为横跨俄亚大陆的帝国，其中许多位也为俄罗斯文化，经济，社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同样在兔子岛上还有一座专门用来羁押政治犯的监狱，其中关押过俄罗斯历史上许多赫赫有名的任务，比如托洛斯基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这座象征着俄罗斯黑暗历史的监狱就在沙皇祈祷的教堂旁边，颇具有讽刺意味。
下午又去了趟冬宫，这次走了互联网通道很快就进入了冬宫。冬宫的富丽堂皇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如果说故宫的美在于整体的协调和宏伟建筑本身体现出来的庄严，冬宫的魅力之处则在于对于每一处细节的把控。在冬宫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有精美的装饰，在这次旅行感觉古典俄罗斯建筑美学中并没有“留白”这一概念，与其相反，当时俄罗斯的设计师意图把整个建筑空间都填满，但这样的堆砌并不会感觉很臃肿，反而还有一种协调的美感。对于冬宫的第二个印象就是大，像一个迷宫一样，冬宫有数不清的房间，而每一个房间中都有异常精美的艺术品。
7884公里—莫斯科
莫斯科与圣彼得堡完全不一样。在从机场去酒店的路上，一路上都是筒子楼，时不时冒出几座纪念碑，一种苏联时期的气息油然而生。我们的住宿旁边就是外交部大厦，斯大林建造的莫斯科七座摩天大楼之一。在看到这座大楼的第一眼我就被震撼到了，整座楼看起来异常地高，规整，好像整座大楼就是用几条钢线勾勒出来的一样。站在这座楼下面人会显得非常渺小，如此对比的目的大概是时时刻刻向莫斯科居民展示国家的权威。
第二天一早去了新天鹅公墓，里面葬着俄罗斯历史上许多的名人，也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不赶巧的是，我们去的时候公墓许多地方在翻修，可能俄罗斯没有死人头上不能动土这种说法吧。渐渐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放眼望去，墓碑修得各种各样，有些墓碑歌颂逝者生命的华美，有些强调丰功伟绩，有些只有模糊的几行字，有些人终其一生追逐人生的意义，有些人在荒诞中自杀。如今他们只活在人们的记忆中，有些甚至在被遗忘。
下午去了高尔基公园，苏联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娱乐场所。公园的大门是一座类似于凯旋门的建筑，从旁边可以爬上大门的顶端，俯瞰莫斯科的风景。公园里面则与大部分公园没什么区别，不过或许是因为这座公园的设计影响了世界，特别是中国许多公园的设计，所以才会感觉这么熟悉。不过这座公园的设计让人感觉到一种刻意感，就好像要强行人造出一种完美感，这体现在公园里处处的对称，雕塑，和广场的设计。这也是莫斯科与别的俄罗斯城市感觉不一样的一点，可能因为莫斯科是苏联的中心，整座城市体现出一种乌托邦式的风格，一切都必须是美的，人和社会的能力感被无限放大，就好像活在一个被禁止走出的梦一样。
高尔基公园的正中心是一个当代艺术中心叫车库博物馆，非常推荐。展馆的正中心是几只巨型蟑螂，与玻璃窗外的苏联雕像遥相呼应。
之后的几天我们坐火车去了几个金环小镇，弗拉基米尔和苏兹达尔，到这里写累了就先略过这部分，总之就是不能错过的小众目的地。
回到莫斯科的那一天我们去了“苏联雕像坟墓”，高尔基公园旁边的一大块平地。苏联解体之后，大部分街上的雕塑被拆除推到，余下的部分就被拖到这里，颇有英雄迟暮之感。列宁，斯大林，赫鲁晓夫这些苏联赫赫有名人物如今就在这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很魔幻。
之后我们去了莫斯科北部，这里有国民经济展示中心和苏联太空博物馆。太空博物馆门口有一个一百来米的雕塑，描绘一个火箭一飞冲天。在莫斯科这种夸张的雕塑处处可见，究其本质也是一种共产主义刻奇，或者用昆德拉的话说就是在恐惧死亡被背景下对于生命的极度歌颂。国民经济展示中心不是一个常规的景点，但是这里非常有趣。这是苏联向外界展示苏联成就的一个博物馆，极度奢华，同理对比当今朝鲜的羊角饭店。
另外一处充满共产主义色彩的地方就是莫斯科的地铁了，莫斯科的地铁异常复杂，但是每一个站都是苏联时期精心设计的。每个站的装饰都有不同的主题，比如共青团，知识分子，工人，或者白俄罗斯。其中一个影响深刻的站描绘的是苏联的二十四小时，里面描绘的生活像极了我小学语文课本里的插画，每个人都热情洋溢，生活幸福，但与小学时候同样的感受是，这不像真实的生活。
苏联的历史让我着迷，在于对于理想主义的极致追求。与历史上的许多暴力革命相同，俄罗斯革命把旧社会撕成粉碎，从而无可避免地走上了探索秩序和社会发展的道路。或许可以说苏联选择一条大胆的道路，一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社会改造工程。共产主义苏联给其人民构造了一个宏大的梦，这梦使得苏联取得了一系列震撼的成就，但也催生了极权主义（totalitarianism）和父权主义（paternalism），政府成为了梦的主导者，而任何试图唤醒这场梦的事情或者人都不能存在。时至今日，从梦中醒来的俄罗斯或许还有些许迷茫，些许身份认同和意识形态的丢失，这也是俄罗斯社会未来必须面对的问题。
在回来的路上目睹了一场反政府抗议。这可能是目前俄罗斯政治的缩影。一方面，普京和其在俄罗斯各个行业的寡头（oligarch）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实际上控制着俄罗斯政治和经济社会的各方各面。他们鼓吹民族主义，在一次次的例如克里米亚危机的外交事件中展示俄罗斯的强硬手腕，试图向民众相信其叙述的俄罗斯复兴。另一方面，在不断产生的社会和经济问题下，普京的支持率不断下降，社交媒体使得各类声音可以大规模传播，包括反对的声音。在我离开莫斯科不久就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反政府游行，更让这种反对的声音不可忽视。普京及其利益团体不可能放松对于俄罗斯社会的控制，而反对的声音如今也大到不会再回头，这种对峙似乎已经形成了。
我在第二天离开了俄罗斯，而俄罗斯的故事还在继续，但也正如历史上绝大多数的时刻，没有人知道她将走向何方。
实用攻略
1. K3的车票目前不能在网上预定，只能在全国各地的国际铁路售票点买票，地点如下，建议提早一个月购买，但是票源一般比较充足。
2. 信用卡最好带visa或者mastercard的，银联在很多地方用不了，除此之外记得带一下美金和俄罗斯卢布，因为火车上的蒙古和俄罗斯餐车只能收现金。
3. 强烈建议在俄罗斯下载一个叫Yandex Taxi的软件，uber在俄罗斯用不了，用这个软件打车非常便宜，不用的话在俄罗斯打到的基本是黑车，连的士也是不打表的。
4. 克里姆林宫的门票最好提前在网上预订，这样在现场就基本不用排队，否则可能要排几个小时的队
5.在蒙古和俄罗斯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说英语，这时候google翻译很有帮助，用对话功能基本能实现英语和俄语无障碍沟通，普通话可能翻译的差一点。
6.在俄罗斯推荐使用google map，很多小路也可以导航。
7.虽然绝大部分俄罗斯人都是友好的。我们在这次旅行中也遇到了多收外国人钱的情况，比如的士和旅游景点，遇到这种情况要坚定用翻译软件跟对方说我不会多给钱。如果你坚持的话对方一般也不敢继续多收你钱。
8. 坐火车的话需要准备俄罗斯和蒙古签证。俄罗斯签证需要俄罗斯机构的邀请函，自己弄的话比较麻烦，一般都是找旅行社代办，而蒙古签证的话只需要到北京蒙古领馆办一个过境签就可以了，加急的话当天出签。
9. 从伊尔库茨克出发去贝加尔湖的话建议报名一个旅行团。
10. 去冬宫冬宫一定要提前在网上买票，然后走互联网通道，可以节省很多时间。